方女士是在午后抵达的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装，妆容试图掩盖憔悴，但微微红肿的眼角和紧抿的嘴角，还是泄露了她极力压抑的悲痛与困惑。
她坐在昨天陈伯坐过的位置上，双手紧握着一个手包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林栀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薰衣草茶，声音柔和地引导着她。
沈聿则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，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，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。
“伟昌他……最近没有任何异常。”
方女士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，“公司上市后，他压力是小了的。
我们还计划下个月去欧洲度假……他怎么可能……”她哽咽着，说不下去。
“请节哀，方女士。”
林栀轻声安抚，“您再仔细回忆一下，赵先生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人？
或者，他有没有提过什么让您觉得有些奇怪的话，哪怕是随口一提？”
方女士努力平复呼吸，摇了摇头：“生意上的伙伴来来往往，都是熟面孔。
他最后几天见的，也都是公司的几位高管，讨论常规事务……”她忽然停顿了一下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“哦，对了，大概一周前，他参加了一个私人性质的慈善晚宴。
回来之后，他倒是随口提过一句，说遇到了一个‘很有意思的人’，聊了几句。”
“很有意思的人？”
沈聿捕捉到了这个模糊的描述。
“对。
我当时没太在意，就问是谁。
他笑了笑，没说名字，只说‘一个搞香料的朋友，嗅觉很特别’。”
方女士努力回忆着，“你知道的，他平时对香水、香料这些并不感冒，所以我才有点印象。”
香料。
甜腻的香气。
沈聿与林栀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线索似乎在这里交汇了。
“关于书房里的气味，”沈聿开口，声音平稳，“您当时进入书房时，除了烟味，有没有闻到其他特别的味道？
比如，一种……甜腻的，可能有点像某种异国花香或者香料的味道？”
方女士皱起眉头，仔细回想，最终还是茫然地摇头：“没有……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，警察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，就算有，可能也散掉了，或者我没注意到。”
会面结束后，林栀送方女士离开。
沈聿靠在书桌边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那个“搞香料的朋友”，会是关键吗？
“聿哥！
搞定了！”
阿哲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，带着兴奋，“赵老板的书房现场照片、初步尸检报告（电子版），还有他家附近的交通监控时段列表，都在这儿了！”
他拍了拍自己的电脑屏幕，“警方记录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，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，门窗完好。
尸检结论也是符合自杀特征，体内只有少量助眠药物，属于他日常服用的处方药范围。”
一切证据依然完美地指向自杀。
“监控呢？”
沈聿问。
“覆盖他家的几个公共摄像头，那段时间的录像警方肯定调阅过，没发现可疑人物。
不过……”阿哲拖长了语调，手指飞快操作，“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。
赵老板书房所在的楼层很高，对面恰好有一栋新竣工的写字楼，大部分窗户还没租出去。
但是，他们为了安全，在大楼外部安装了几个朝向街面的高清摄像头。”
阿哲将屏幕转向沈聿和林栀（她刚送客回来），上面显示出一张三维地图，精准地标出了两个建筑的位置。
“理论上，如果角度合适，这些摄像头有可能拍到赵老板书房的窗户，至少是一部分。
我己经尝试切入他们的安保系统了，需要点时间，但问题不大。”
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。
“另外，”阿哲补充道，表情有点古怪，“关于那个鹰头表……有点眉目了。
暗网的一个匿名论坛里，有人贴过类似的模糊图案，关联到一个词——‘清道夫’。
不是扫大街的那种，更像是……专门处理‘麻烦’的雇佣兵或者秘密组织。
信息非常少，而且级别很高，我正在尝试接触信息源，但这需要碰运气，而且有风险。”
“清道夫……”沈聿默念着这个词。
如果赵伟昌的死并非自杀，那么现场那个说“安息”的人，很可能就是一名“清道夫”。
而十年前阿芸的失踪，也可能与佩戴这种标志的人有关。
这个组织的阴影，似乎比想象的更庞大。
线索开始交织，案情变得复杂起来。
沈聿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，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。
这是频繁使用能力，尤其是接触蕴含强烈负面情绪物品后的常见副作用。
他揉了揉额角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
林栀注意到了他的细微动作，关切地问。
她走上前，很自然地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太阳穴两侧，动作轻柔而专业。
“精神过度集中，加上共情带来的情绪负荷，会让你的大脑不堪重负。
你需要休息，沈聿。”
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护手霜香气，奇异地缓解了那阵钝痛。
沈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，但没有避开。
“我没事。”
他低声说。
“回溯看到的、听到的、感受到的，都属于别人的记忆。”
林栀的声音很近，很清晰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“你需要有意识地将它们‘归档’，而不是让它们在你的脑海里横冲首撞。
试着把它们看作存放在图书馆里的资料，你可以调用，但不要让它们占据你生活的主页。”
她在引导他进行心理上的“隔离”，这是保护他心智不被海量他人记忆吞噬的关键技巧。
就在这时，沈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阿哲打印出来的、赵伟昌书房的现场照片——一张特写，拍的是书桌一角，上面除了电脑和文件，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黄铜笔架。
他的目光凝固了。
一股完全陌生的、强烈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——那是一种对某个遥远海滨小镇的、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思念之情。
这情绪如此真切，如此强烈，让他瞬间恍惚。
但这感觉……不属于他。
他从未去过那个地方。
是赵伟昌的记忆碎片！
在回溯时，除了关键场景，一些无关的、细微的情感烙印也可能像飞溅的水珠一样，附着在他的感知上，在此刻被某个熟悉的物品（那个黄铜笔架？
）无意中触发。
“怎么了？”
林栀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失神。
沈聿闭了闭眼，强行将那陌生的思念感压下去，如同按下水中浮起的木瓢。
他再睁开眼时，眼神恢复了清明。
“没什么。”
他摇了摇头，但心底却是一沉。
能力的副作用，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。
这些来自他人的“记忆回声”，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自我的边界。
他看向窗外，暮色开始降临。
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如同无数双窥探秘密的眼睛。
对“完美自杀案”的调查刚刚展开，而对自身能力的掌控与防御，也成了一场悄然开始的、内在的战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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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栀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薰衣草茶，声音柔和地引导着她。
沈聿则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，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，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。
“伟昌他……最近没有任何异常。”
方女士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，“公司上市后，他压力是小了的。
我们还计划下个月去欧洲度假……他怎么可能……”她哽咽着，说不下去。
“请节哀，方女士。”
林栀轻声安抚，“您再仔细回忆一下，赵先生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人？
或者，他有没有提过什么让您觉得有些奇怪的话，哪怕是随口一提？”
方女士努力平复呼吸，摇了摇头：“生意上的伙伴来来往往，都是熟面孔。
他最后几天见的，也都是公司的几位高管，讨论常规事务……”她忽然停顿了一下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“哦，对了，大概一周前，他参加了一个私人性质的慈善晚宴。
回来之后，他倒是随口提过一句，说遇到了一个‘很有意思的人’，聊了几句。”
“很有意思的人？”
沈聿捕捉到了这个模糊的描述。
“对。
我当时没太在意，就问是谁。
他笑了笑，没说名字，只说‘一个搞香料的朋友，嗅觉很特别’。”
方女士努力回忆着，“你知道的，他平时对香水、香料这些并不感冒，所以我才有点印象。”
香料。
甜腻的香气。
沈聿与林栀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线索似乎在这里交汇了。
“关于书房里的气味，”沈聿开口，声音平稳，“您当时进入书房时，除了烟味，有没有闻到其他特别的味道？
比如，一种……甜腻的，可能有点像某种异国花香或者香料的味道？”
方女士皱起眉头，仔细回想，最终还是茫然地摇头：“没有……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，警察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，就算有，可能也散掉了，或者我没注意到。”
会面结束后，林栀送方女士离开。
沈聿靠在书桌边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那个“搞香料的朋友”，会是关键吗？
“聿哥！
搞定了！”
阿哲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，带着兴奋，“赵老板的书房现场照片、初步尸检报告（电子版），还有他家附近的交通监控时段列表，都在这儿了！”
他拍了拍自己的电脑屏幕，“警方记录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，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，门窗完好。
尸检结论也是符合自杀特征，体内只有少量助眠药物，属于他日常服用的处方药范围。”
一切证据依然完美地指向自杀。
“监控呢？”
沈聿问。
“覆盖他家的几个公共摄像头，那段时间的录像警方肯定调阅过，没发现可疑人物。
不过……”阿哲拖长了语调，手指飞快操作，“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。
赵老板书房所在的楼层很高，对面恰好有一栋新竣工的写字楼，大部分窗户还没租出去。
但是，他们为了安全，在大楼外部安装了几个朝向街面的高清摄像头。”
阿哲将屏幕转向沈聿和林栀（她刚送客回来），上面显示出一张三维地图，精准地标出了两个建筑的位置。
“理论上，如果角度合适，这些摄像头有可能拍到赵老板书房的窗户，至少是一部分。
我己经尝试切入他们的安保系统了，需要点时间，但问题不大。”
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。
“另外，”阿哲补充道，表情有点古怪，“关于那个鹰头表……有点眉目了。
暗网的一个匿名论坛里，有人贴过类似的模糊图案，关联到一个词——‘清道夫’。
不是扫大街的那种，更像是……专门处理‘麻烦’的雇佣兵或者秘密组织。
信息非常少，而且级别很高，我正在尝试接触信息源，但这需要碰运气，而且有风险。”
“清道夫……”沈聿默念着这个词。
如果赵伟昌的死并非自杀，那么现场那个说“安息”的人，很可能就是一名“清道夫”。
而十年前阿芸的失踪，也可能与佩戴这种标志的人有关。
这个组织的阴影，似乎比想象的更庞大。
线索开始交织，案情变得复杂起来。
沈聿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，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。
这是频繁使用能力，尤其是接触蕴含强烈负面情绪物品后的常见副作用。
他揉了揉额角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
林栀注意到了他的细微动作，关切地问。
她走上前，很自然地伸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太阳穴两侧，动作轻柔而专业。
“精神过度集中，加上共情带来的情绪负荷，会让你的大脑不堪重负。
你需要休息，沈聿。”
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护手霜香气，奇异地缓解了那阵钝痛。
沈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，但没有避开。
“我没事。”
他低声说。
“回溯看到的、听到的、感受到的，都属于别人的记忆。”
林栀的声音很近，很清晰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“你需要有意识地将它们‘归档’，而不是让它们在你的脑海里横冲首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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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引导他进行心理上的“隔离”，这是保护他心智不被海量他人记忆吞噬的关键技巧。
就在这时，沈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阿哲打印出来的、赵伟昌书房的现场照片——一张特写，拍的是书桌一角，上面除了电脑和文件，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黄铜笔架。
他的目光凝固了。
一股完全陌生的、强烈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——那是一种对某个遥远海滨小镇的、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思念之情。
这情绪如此真切，如此强烈，让他瞬间恍惚。
但这感觉……不属于他。
他从未去过那个地方。
是赵伟昌的记忆碎片！
在回溯时，除了关键场景，一些无关的、细微的情感烙印也可能像飞溅的水珠一样，附着在他的感知上，在此刻被某个熟悉的物品（那个黄铜笔架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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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了？”
林栀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失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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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再睁开眼时，眼神恢复了清明。
“没什么。”
他摇了摇头，但心底却是一沉。
能力的副作用，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。
这些来自他人的“记忆回声”，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自我的边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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