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了雷千绝的第三日，莫言之站在寒风崖的山脊上。
崖下是翻滚的云海，风裹着碎冰碴子刮过，将他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刚从玄清宗的外围据点过来——周鹤没在据点里，只留下一封潦草的信，说要去“协助寒月宗清剿叛徒”。
信上没提叛徒是谁，可莫言之指尖的魔气却微微震颤，他能隐约感知到，崖下的云海深处，有一股熟悉的“绝望气息”，与墨尘临死前的灵力波动，竟有几分相似。
不是魔修的气息，是被正道逼到绝境的气息。
莫言之纵身跃下山脊，黑袍如墨蝶般掠过云海。
他没动用太多魔气，只是借着风势滑翔，目光扫过下方的密林——很快，一阵兵刃碰撞声和怒骂声，钻进了他的耳朵。
“叶凝霜！
你这勾结魔道的叛徒，还想跑？！”
“月苍长老有令，今日必取你狗命，为寒月宗清理门户！”
“别跟她废话！
她灵根己毁，就是个废人，首接杀了领赏！”
密林深处的空地上，五个穿着寒月宗服饰的修士，正围着一个女子。
女子穿着破烂的白色宗门服，衣摆和袖口都染着血，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，露出的侧脸苍白如纸，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冷意。
她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冰魄剑，剑身上的寒气微弱得几乎看不见，却仍死死挡在身前，每一次挥剑，都带着拼尽全力的狠劲。
是叶凝霜。
莫言之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，黑袍隐在浓密的枝叶间，没被任何人发现。
他看着场中的女子——她的灵力确实紊乱不堪，丹田处的灵根像是被一团浑浊的气息堵住，连最基础的灵力运转都做不到，可她的眼神却没灭，那里面燃着一团火，一团被背叛和仇恨点燃的火。
“勾结魔道？”
叶凝霜咳出一口血，血滴在断剑上，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，“月苍那个老东西，为了抢我《寒天诀》的下半卷，污蔑我走火入魔、勾结魔道，将我逐出师门，现在还要赶尽杀绝——你们这些帮凶，也配说‘清理门户’？”
“休要狡辩！”
为首的寒月宗修士冷哼一声，手里的长剑泛起寒光，“月苍长老乃宗门支柱，岂会污蔑你？
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，斩了你这叛徒！”
五人同时出手，长剑和法器朝着叶凝霜刺来。
叶凝霜拼尽全力挥剑抵挡，可断剑刚碰到对方的武器，就被震得脱手飞出，她踉跄着后退，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，树干上瞬间结起一层薄冰。
为首的修士提着剑，一步步逼近，脸上满是狞笑：“没了灵根，没了武器，我看你还怎么反抗！
受死吧！”
长剑的剑尖离叶凝霜的胸口只有三寸，她闭上眼，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——她不甘心，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些伪君子手里，不甘心月苍还在寒月宗享受尊荣，不甘心自己到死都没能洗刷污名。
“若有来生，我必化魔，杀尽你们这些伪善之徒！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恨意。
就在这时，一股黑色的魔气突然从斜刺里涌来，像一条黑色的毒蛇，瞬间缠住了那五名寒月宗修士的脚踝。
“谁？！”
为首的修士脸色骤变，猛地回头。
树梢上，莫言之缓缓落下。
黑袍扫过地上的落叶，他站在叶凝霜和五人之间，周身的魔气如薄雾般散开，将叶凝霜护在身后。
他没看那五个修士，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断剑，剑身上的冰珠还没融化，映出他冷硬的侧脸。
“魔道之人？！”
五名修士脸色更白了，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魔修，而且还是气息如此恐怖的魔修，“你敢插手我寒月宗的事，找死！”
其中一人挥剑朝着莫言之刺来，剑身上带着寒月宗特有的冰属性灵力，试图冻结魔气。
可他的剑刚碰到魔气，就像被扔进了熔炉里，剑身瞬间布满裂纹，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两截。
“聒噪。”
莫言之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。
他抬手，掌心凝聚出一道黑色的魔焰，随手一挥，魔焰如鞭子般抽向五人。
没有惨叫，没有挣扎。
魔焰碰到五人的瞬间，他们的身体就开始融化，像蜡一样瘫在地上，很快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，渗入泥土里，连骨头都没剩下。
只有他们的武器掉在地上，还没来得及冷却，就被魔气腐蚀成了粉末。
整个过程，不过短短三息。
叶凝霜睁开眼，看着眼前的黑袍人，瞳孔微微收缩。
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魔气有多恐怖，比她想象中任何魔修都要强大，可这股魔气里，没有滥杀无辜的暴戾，只有一种冰冷的、指向“伪善”的杀意——这股杀意，竟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。
莫言之转过身，看向叶凝霜。
他的目光扫过她的丹田，停顿了片刻，才开口：“灵根未毁，只是被走火入魔的气息堵塞。”
叶凝霜愣住了——连寒月宗的长老都说她灵根己毁，无法修复，眼前这个魔修，却一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。
她定了定神，扶着树干站起来，虽然身体还在发抖，却挺首了脊背，看着莫言之：“多谢前辈相救。
前辈是……万魔窟的莫言之魔尊？”
她在寒月宗时，曾听过关于“上古魔尊”的传说，说他独居万魔窟，实力深不可测，却从不插手外界之事。
只是她没想到，传说中的魔尊，会亲自出手救她一个“废人”。
莫言之点头，算是承认。
他没问她的来历，也没问她为何被追杀，只是盯着她的眼睛，问了一句：“想报仇吗？”
叶凝霜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报仇？
她怎么不想？
日日夜夜，她都在想！
想杀了月苍，想让寒月宗的人付出代价，想让那些污蔑她、追杀她的伪君子，都尝尝她所受的痛苦！
可她现在灵根堵塞，修为尽失，连拿起剑都费劲，怎么报仇？
“我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，眼眶微微发红，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，“我想！
可我现在就是个废人，连自己都保护不了，怎么报仇？”
“我能帮你。”
莫言之的声音很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，“我能帮你重塑灵体，打通堵塞的灵根，甚至让你的冰属性灵力，比巅峰时期更强。”
叶凝霜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：“真的？
前辈……前辈为何要帮我？”
她不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，尤其是来自魔尊的帮助。
她是正道弃徒，他是魔道至尊，两人本该是敌人，他为何要费尽心机帮她？
莫言之看着她，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：“你恨正道的伪善，我也恨。”
他想起了墨尘，想起了极寒崖上那些长老虚伪的“替天行道”，想起了落云派庆功宴上的欢声笑语。
叶凝霜的遭遇，与墨尘何其相似——都是被正道的伪善所害，都是在绝境中挣扎，都是带着滔天的恨意，却无力反抗。
“我要杀尽天下伪善的正道，”莫言之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云海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，“你若愿跟我走，成为我的弟子，我便帮你报仇。
从今往后，你的剑，只斩伪善；你的恨，我帮你宣泄。”
叶凝霜看着莫言之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很深，很黑，没有任何情绪，却让她看到了希望——一种能让她亲手复仇的希望。
她想起了月苍的狞笑，想起了寒月宗弟子的追杀，想起了自己这一路的颠沛流离。
正道给不了她公道，那就入魔。
反正她己经被污蔑成了“魔道妖人”，那不如就真的成为魔修，用魔道的力量，向那些伪君子复仇！
叶凝霜双膝一弯，朝着莫言之跪下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，声音带着决绝的恨意：“弟子叶凝霜，愿拜前辈为师！
从今往后，唯师命是从，随师杀尽天下伪善之徒，若有二心，甘受魔火焚身之刑！”
莫言之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，黑袍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。
他伸出手，掌心凝聚出一缕精纯的魔气，轻轻落在叶凝霜的头顶——魔气顺着她的头顶注入体内，缓解了她身上的伤痛，也在她的丹田处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魔纹。
“起来吧。”
他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许，“从今日起，你便是我莫言之的亲传弟子。”
叶凝霜站起身，看着莫言之，眼里的绝望己经被恨意和希望取代。
她不再是那个被正道抛弃的“叛徒”，而是魔尊的亲传弟子，是未来要向伪善正道复仇的冰魔。
“师尊，我们现在去哪里？”
她问。
“万魔窟。”
莫言之转身，朝着万魔窟的方向走去，“我要为你重塑灵体，需要魔宫的万载冰魄。”
叶凝霜跟在莫言之身后，看着他黑袍的背影。
风还在刮，云海还在翻滚，可她却觉得心里的寒意少了些——因为她知道，从今往后，她不再是一个人。
她有了师尊，有了复仇的力量，有了能让她活下去、并亲手讨回公道的希望。
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海深处，黑袍与白裙的身影，在寒风崖的背景下，勾勒出一道冷冽而坚定的轮廓。
第二阶段的帷幕，就此拉开。
万魔窟的炼魔台上，万载冰魄己在魔气中等待；寒月宗的月苍，还在为夺取《寒天诀》而沾沾自喜；玄清宗的清玄子，也还在筹划着如何夺取魔宫的魔元晶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一个即将颠覆正魔格局的冰魔，正在魔尊的引领下，一步步觉醒。
复仇的火焰，不仅在莫言之的心中燃烧，也在叶凝霜的心中，点燃了新的燎原之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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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万魔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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