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他，而是平静地给他发去消息:
我们离婚吧。
他住在朋友家一夜未归。
大女儿劝我: 妈，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你哄哄他就回来了。
见我无动于衷，她气急败坏: 爸说得对，妈你就是太不理性了，这点小事也要闹离婚
小腿上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还隐隐作痛。
他只在乎摔碎的水杯，不在乎我。
这样的婚姻，我受够了。
1
我自顾自收拾衣服，放进行李箱里。
许嘉发疯一般把我叠好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丢掉，生气的样子和她爸如出一辙:
妈，你闹够了没有?我爸他只是一时生气，为了这点小事离婚，至于吗?
我捡起衣服: 至于。
你是不是存心找事啊妈?我都要结婚了，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爸闹离婚，我男朋友他爸妈会怎么想?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终身幸福呢?
她说着，竟哭了起来: 三金和陪嫁也不给我准备好，你们就天天在这闹，是不是把我的婚姻也搞砸了你就开心了?
我抬眼，平静地问她: 你知道我昨天去干什么了吗?
她扯扯唇角: 你还能去干嘛，又没工作，出去瞎逛一天，连饭都没人做
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我咽下。
许嘉不知道，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想办法借钱，去凑她的三金和陪嫁。
2
许嘉和男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。
男方家答应出 18 万 8 的彩礼，女方买三金，婚礼钱两家各付一半。
可前两天许嘉突然跟我和老公说:
爸妈，现在提倡平等婚姻，既然阿成出 18 万 8 的彩礼，那我也得有平等的陪嫁才行，我已经想好了，你们帮我买辆十几万的电车就行。
十几万块钱，我和老公也不是拿不出来。
老公这些年都是干工程的，收入还算不错，我们很早就买了现在这套三居室的房子，存款也有不少。
只是，明明先前已经谈好，他们出彩礼，我们出三金，都是双方已经同意了的事。
我问许嘉: 不是已经说好了只买三金吗?
她不耐烦道: 妈，你又不是卖女儿，十几万块钱都不舍得为我花吗?你想让婆家看不起我是不是
我已经能猜到，大概是男方家临时变卦，又不好意思主动提，只能从女儿那入手，让她想了个婚姻平等的理由来和我们说。
老公微微蹙眉，指责我道: 十几万而已，咱家又不是没钱，我可不想让我们嘉嘉过去过苦日子
许嘉一听她爸为她撑腰，开心地搂住他，还像儿时那般撒娇: 爸，还是你好
老公大手一挥: 行了，这事就这么定了。老婆你那张卡应该还有点钱，嘉嘉看上哪辆车，你给她买就是了。
结婚这些年，老公都会主动上交一半工资作为家庭开销。
只是自从他开始单独承包工程后，就不再上交工资，收到的工程款也被他以投资理财为由自己掌控。
上个月卡里还剩不到十五万，我刚给小女儿许萤交了两万五学费，还有暑假数学补习班交了一万费用，剩下的钱并不够给许嘉全款买一辆车。
闻言父女俩脸色难看。
爸，我就说家里的钱不应该给妈管吧，你看看，现在连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来……
气得我心口一紧。
她口中家里的钱，不过是老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钱而已。
这些年要不是我精打细算，哪里还能剩十几万。
许嘉毕业这么些年，一会儿嫌工作累，一会儿又说不适应职场，一直住在家里。
我没有怪她啃老，她反而还嫌我不会理财。
老公也指责我: 许萤就像你一样笨，给她花那么多补课费有什么用
就是，你看我从没补过课不照样考上 985 吗?许嘉附和道，要我说，妈你这钱就该花在刀刃上，不要总是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乱花钱
这时许萤刚好从外面回来，听到我们的争吵，小声说: 妈，你把我的补课费退了吧。我会在学校里努力听讲的，问老师问同学都可以的。
许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。
她确实在学习上有天赋，不需要怎么学习就能考很好的成绩。
老公时常对外夸赞她: 嘉嘉不愧是我亲女儿，随我，那么聪明
小女儿许萤则是努力型，她自知天赋不足私下里花了很多功夫学习。
这次期末考数学没考好，她想提升成绩，才跟我提出暑假去补课。
我并不认为为孩子补课花钱是无关紧要的事。
于是反问许嘉: 那你考上 985 除了有张文凭，有什么用吗?自己赚钱了吗，张口就说十几万是这么点钱?
许嘉被我怼得脸色涨红，只能转头向我老公求助。
他扶了扶眼镜，冷声道: 素霜，你太自私了。父母托举孩子不是应该的吗，为什么要说嘉嘉?
我冷笑: 行啊，我没钱，你这么有钱，怎么不给你宝贝女儿买?
我的钱都拿去投资理财了你又不是不清楚?这种钱哪有说拿就能拿出来的。他努力压制住火气，算了，说了你也不懂，没文凭的人能懂什么投资理财
爸，你怎么能这么说妈?许萤为我争辩道。
我扯了扯她的手臂，示意她不用再说。
这么多年，我都习惯了。
3
我家里穷读不起大学，读完高中就出门打工。
和名校毕业的老公结婚后，我时常感到自卑。为了让他看得起我，我一边在饭店工作一边自考成人大学。
拿到文凭的那天，我压抑不住喜悦，告诉老公这个好消息。
可他却说: 素霜，你都一把年纪了，折腾这玩意有什么用?而且社会上也不认可这种文凭，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干什么?
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。
我不明白，这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，为何在他眼中一文不值。
自那以后，我自己偷偷考证，也没再和他说过。
我还在为许嘉买车的事发愁，老公事不关己呼呼大睡。
我想起两年前老公他弟向我们要了十万存银行定期，当时老公让我从这张卡里转。
于是我给他弟发消息: 老弟，我记得我们家在你那存了十万，现在有点急用，可以先提出来吗?
对方秒回: 嫂子，不是我不愿意给，你也知道定期提前取利息就亏完了，那我存了这么些年不也白搭了嘛
我坚持想要回这笔钱: 弟，钱毕竟是我们的，我们就有要回来的权利。现在是真的急用，不然也不会跟你要
他磨蹭了许久，最终发了条语音来: 嫂子，我真拿不出来，我这还有事要忙，下次再说
我气不打一处来，一脚踹醒老公。
他睡意朦胧，埋怨道: 大晚上的你要干嘛?
我把聊天记录给他看: 你自己看看你弟，我想要回自己的钱怎么就这么难?
他眉头皱得越发地深: 陈素霜，你问我弟要钱去了?
我不解: 我们现在钱不够用，把自己的钱要回来不对吗?
你做事能不能别总这么急冲冲的?他脸色阴沉，你要不要去看看定期储蓄是什么意思?
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: 许绍哲，我管他什么定期储蓄，我现在需要钱，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本金而已，那是我的钱
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们有这么缺钱，用得着去问我弟要吗?他已经存了这么久了，要让他功亏一篑吗?
我冷笑: 谁知道他是真存在银行里还是自己偷偷花掉了
砰的一声，老公一拳重重砸在床上。
陈素霜，我弟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他气急，抱着被子和枕头出门，今晚我睡沙发
看着空荡荡的半边床，我只感觉到心累。
就他弟那德行，经常借钱不还，当年问我们要十万块钱存定期的时候，我还有所顾虑。
是老公坚持要我转钱。
在他心里，他弟坑他再多也是他亲弟弟。
这笔钱恐怕是要不回来了。
第二天我开始想办法，去问其他欠了我家钱的亲戚，无一不是说暂时没钱，就是让许绍哲亲自去要。
还在工地的老公听闻后打电话对我破口大骂: 你够了陈素霜，一天天地去问亲戚要钱是什么意思?还嫌不够丢人吗?
欠款收不回来，我只能去银行借钱。
一天跑了几家银行，都没法通过审核。
最后还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小姐妹帮我破格申请了一笔资金。
她不禁疑惑: 姐，我记得你先生不是蛮赚钱的，怎么还需要借钱呢?
我窘迫地低下头: 我们手头的流动资金不多，最近正好着急用。
资金成功进账，我松了口气。
到家时已经临近饭点。
奔波了一天没吃饭，我低血糖犯了。
眼前一黑，下意识扶着桌子，这才小心摔坏了老公的水杯。
老公和两个女儿闻声而来。
看见一地碎玻璃，老公的脸色黑如锅底，当即对我破口大骂: 多大的年纪了还这么笨手笨脚，你知不知道这个水杯我用了多少年啊?
我还没从难受中缓过来，我不是故意的。
我看你就是存心找事一整天不见人影，饭也不做，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
说罢他摔门而去。
许嘉见状也忍不住指责我: 妈，你也真是的，天天惹爸不痛快
只有许萤注意到我腿上的伤口，心疼地给我涂药。
大家都说，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。
我生了两个女儿，给了一样的宠爱，可为什么一件漏了风，一件却如此温暖贴心呢。
4
老公回家时，是第二天晚上。
他一整天都没有回复我那条提离婚的消息。
大概以为那只是一时气话。
可他不知道，我想通了。
这么多年，每次他生气，我总是热脸贴冷屁股，向他求和。
我真的好累，不想再做那个主动低头的人了。
见我坐在客厅，他还以为我在等他。
嘴角扯出笑意: 冷落你一天，该想清楚了吧。
我平静道: 嗯，我想离婚。
他一副又开始了的表情，嘲讽道: 陈素霜，还犟呢?你也学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了是不是?
你能不能理智一点，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?你一个没文凭没工作的大龄女性，离了婚还怎么生活?
他自顾自走向餐厅，却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。
你还没做饭?他质问道。
哦，我点了外卖，今天没心情做。
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败家了?做顿饭而已，这么多年不都做过来了吗?
我站起身，直视他的眼睛: 是，我做了这么多年，不还是被你和嘉嘉挑三拣四。既然你们不满意我做的饭，那就都吃外卖好了
他只觉得我不可理喻: 陈素霜，你不去工作，没为我们家赚一分钱，让你做饭你还委屈上了?
许绍哲，我本来有工作的，是你让我别去上班的我忍不住提高音量，你说我就应该安心在家带孩子，你负责赚钱就行，怎么你还反咬一口我对家里没有贡献呢?这些年的饭你都白吃了吗，我就理所应当操持一切家务吗?
他嗤笑: 你那工作算工作吗?整天吸油烟，一股味道，身材也走形，我让你过养尊处优的生活，做点饭怎么你了?
